在北京,人到中年,野鬼孤魂。在外有在外的面具,在家有在家的面具,茫然与孤独共处,却无处安放真实的自我。
没钱的时候,小武开着车汇入深夜四环的车海。北京不拒绝外乡人,也不挽留。40岁的老郭,跳进昆玉河微凉的水里,“别人以为潇洒,其实是逃避”。
工作失重的时候,37岁的Luke去慈善寺拜庙,41岁的阿冬成为博物馆年卡收集者。媒体从业者影响再多人,也难开释中年的自己。Luke说,沿途看这些年的自己和北京,满眼全是变化。
摧毁中年人的是习得性焦虑。你输不起,也难得赢。你是钉子,生活是锤子,楔进这城市不多的缝隙里。所有人事,所有情绪,都在等你照顾,唯独没有人兼顾你。
个体的人生搁浅沙滩,行业寒潮侵袭,北京今年的冬天没有雪,但更冷,似乎与钱有关的话题,几乎都让人感不到暖意。当潮水褪去时,有太多人进退失据。有些人迫切地寻找避风港,像从水里逃上岸的鱼,大口喘息。
中年男人需要一个避风港,躲在北京,或者躲得更远。
焦虑,北京的中年标配
小武,4S店员工
心烦意乱时,小武开着车上了四环。
在北京的第五年,他在4S店的工资停留在4K,增长乏力。为了应付经济的窘迫,他必须再打一份工。原本想兼职开网约车,可眼下石家庄人小武没有机会。
深夜的四环是尾灯的猩红海洋。北京很快,北京从不熄火。不同路口有车辆汇入或者离开,北京从不拒绝,北京也不挽留。
车厢构成的狭小空间,与巨大的北京区隔开来,也短暂区隔开烦恼,让人觉得舒适。在四环开车的小武说,其实不用很快,“慢一点,反而平静”。
(数据来源:地理国情监测云平台)
北京四通八达,但北京从不指路。方向和避风港,你都要自己找。
小飞,体育品牌公司项目经理
小飞已经开始焦虑,先发愁小公司没发展,后焦虑挣不到钱,现在,觉得既没有发展又挣不到钱。3年,变化的是焦虑的内容,不变的是焦虑本身。
对于野心者,北京包罗万象,并且不允许平淡。焦虑的时候,小飞会定期和朋友聚会打牌。牌桌是插科打诨的地方,也是交流“来钱”信息的地方。麻将码起“长城”,又被推倒。
十年前,年轻人们打趣北京,“奋斗十年,买一厕所”。十年后,人们已无力打趣。北京不属于想结婚买房过生活的年轻人,绝大多数意义上。
小飞说,小赌怡情。只是到了结账摊钱的时候,他又开始焦虑。 陈硕(现居新加坡),40岁,设计师
大学毕业后,陈硕在北京混了几年。这城市名字里带北,却不指南。职业生涯没有方向,陈硕干脆在2003年出国,定居新加坡。
如今,男人40。他在公司上班,也和朋友合伙接业务,身兼设计师、文案、产品经理等多重角色。顾客里不乏北京人,可令他困扰的是,“一个精心构思的品牌设计,报价2000新币已经是最大让步,客户转身去淘宝找了80块人民币的”。工作量溢出,回报却微寒。
压力缠身的时候,陈硕每天9点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,抽烟、发呆,迟到半小时再上楼。
钱是颠扑不破的困扰,哪怕已从北京出逃。
他说,没有这“偷来的半小时”,他没法开始工作。